小约翰 | 某年某月某日某会侧记
小约翰
某年某月某日,我赶往某地某宾馆参加某会——之所以这样写,你懂得。
刚好赶上最近新添的地铁安检,排队半个小时才安检完,等赶到时会议已开始了。
与会人员还真不少,把宾馆会议室都坐满了。他们大都来自全国各地家庭教会,出于安全考虑,没邀请海外人士。这两天,大家将围绕家庭教会的现状和未来以论坛方式讨论并联祷。
主持会议的是某某教会的某某牧师,他们教会编有一本叫某某的杂志,在家庭教会影响不小。这次会议就是以该杂志编辑部名义盛邀大家参加,共商神国大计。
第一位作主题发言的是来自某某教会的某某牧师,他引用世界各地教会领袖对中国家庭教会的赞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在讲话中提到中国家庭教会人数不少于70000000,中国家庭教会也正处于大复兴时期。他指出上世纪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是大陆农村教会复兴期,90年代中期到现在,则是大陆城市教会复兴期,前一阶段的代表是温州教会,后一阶段的代表是北京教会。最后,他大胆预测,北京将取代温州成为“中国的耶路撒冷”。
“若用四个字来概括中国家庭教会,我给出的是:空前复兴!”一讲完,大家起立,热烈鼓掌,掌声长达10分钟。之后,多人高声向上帝作感恩祷告,不少领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茶歇。
第二位作主题发言的是来自某某教会的霍或长老,他显然没第一位牧师那么有名,很多人第一次见他。大伙儿纳闷:
“怎么会把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讲员排在这么重要的时间段发言?”
霍或弟兄先向上帝祷告,祷告完客套了一番后,才说:
“在我讲之前,想先问各位亲爱的主内同工一个问题:你认为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目的是什么?换句话说,以色列人为什么要出埃及?”
一弟兄举手,站起来说:
“是为了得救。”
“得救又是为了什么?”
“进天国。”
“那我们为什么传福音?”
“也是为了得救进天国”
“那我们为什么活着呢?”
“还是为了得救进天国。”
大家被他俩的问答逗乐了。
毕竟是主内一家,会场气氛更加轻松活跃起来。
霍或弟兄笑着说:
“谢谢您的精彩回答,但我不能苟同。”
接着,他收敛了微笑,严肃地说:
“在我看来,以色列人在埃及时已经信主了,摩西在旷野牧羊时也早就信主,否则也不可能向上帝哀求。那为何上帝还要差摩西回埃及把以色列人带出来?显然不只为了得救,而是为了到旷野敬拜上帝。请看《出埃及记》3:18和5:3。这是耶和华亲自教摩西说的。我们传福音和活着的目的不能止于得救,而是为了敬拜上帝并永远以上帝为乐。”
全场为之一振。
霍或弟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和刚才发言的某某牧师观点正好相反,我认为中国家庭教会尽管已有不少人信主,但那基本上还是个人性的,哪怕是团契和教会,也绝大多数是堂会主义式的,并没像以色列那样成为联络整齐的一座城。‘旧约’的以色列需要联络整齐照山上的样式敬拜上帝,‘新约,教会岂不更应如此?我们绝不接受‘时代论’观点,把‘旧约’以色列和‘新约’教会截然分开。从《圣经》教会论来看,目前,我们中国家庭教会还没有出埃及,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从真理而来的敬拜和教会之间的合一。如果让我用四个字来描述中国家庭教会,我给出的是:一盘散沙!”
这下可炸开了锅,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会议进行到这,我这才发现大会这样安排的匠心,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先往台面上一放,就为大会定了调,强迫每位与会者问问自己:中国家庭教会目前的现状到底是“好得很”还是“糟得很”?
不过,谁敢说中国家庭教会“糟得很”? 霍或弟兄未免太“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吧!
他似乎猜到我们正在想什么,接着说:
“我并非否认上帝在中国的大作为,也不是说中国家庭教会‘糟得很’,而是说跟上帝伟大的作为相比,我们还未能尽上责任。主耶稣在《约翰福音》4:24吩咐教会要以心灵和诚实来敬拜上帝,后一个字‘诚实’,在希腊文中是‘真理’的意思,教会有责任照着真理来敬拜上帝,因为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4:40也吩咐我们在教会中‘凡事都要规规矩矩地按着次序行’。以色列人在埃及时,并没有照真理来敬拜上帝。所以,上帝才要把他们带到旷野,带到西奈山下,让他们照着山上样式敬拜。上帝赐以色列人‘十诫’,前四诫规范了他们的敬拜,启示给他们敬拜对象是谁、敬拜方式是什么、敬拜态度当如何及敬拜时间是哪天等,后六诫规范了他们的生活,启示给他们如何在生活中敬拜上帝,还启示给他们会幕的样式。
“有了合乎上帝心意的敬拜,谁来保护它们呢?我们在《出埃及记》18:13-26看到,上帝藉着摩西的岳父启示给摩西一种美好体制,这种体制在今天的犹太人会堂制度中还保存着,那就是每10户家庭中的男人们组成一个最小单元,他们推选一位弟兄作十夫长,据《出埃及记》3:16来看这些选出来的弟兄大概原来在民间就是很有威望的长老,只是那时没经摩西授权。选出十夫长后,再从中选出百夫长和千夫长,经摩西授权后,来管理百姓,保护他们有合乎真理的敬拜。
“到了‘新约’,我们看到犹太公会就是这样的架构,连主耶稣也尊重他们的权柄,因为这权柄是上帝给他们的。主耶稣在《马太福音》18:15-17吩咐教会纪律时,第一次提到了‘教会’,那时还没有‘新约’教会,因此,主应该是指着类似于犹太会堂的长老会说的,因为主和门徒平时就在犹太人会堂敬拜上帝。犹太人的教义错了,但其长老会架构并没错。
“到了《使徒行传》和‘新约’书信,我们在《使徒行传》14:23看到初期教会是在各教会‘选立’长老,‘选立’这个词就是举手投票的意思。会员选出长老后,使徒们组成长老团给他们按立,这就是保罗在《提摩太前书》4:14所说的‘众长老’,在希腊文中就是‘长老团’。
“由此我们看到主耶稣在《马太福音》16:19把教会传福音和执行纪律的钥匙权柄给了以彼得为首的使徒群体,到了《马太福音》28:18-20吩咐的是以使徒为代表的教会来执行大使命,而大使命绝不只是传福音,而是传福音、执行圣礼和教导牧养,这也是教会执行先知、祭司和君王权柄,也正是教会的三大记号:圣道的传扬、圣礼的施行和纪律的执行。使徒们是见证主耶稣复活的一群,必须见过主的复活,所以,他们被主接走之后,教会中就没有使徒了。但教会中还有长老。其实,当地方教会有了争执,哪怕是使徒们,当时也是以长老身份来开长老会商讨,这在《使徒行传》15:1-21就有记载。若按资格资历,大家应该听彼得的,但那次大会的主席是雅各,他根据《圣经》提出的看法,成为大会的决议,外邦教会和犹太教会各让一步,提出了四条守则,这不是代替‘十诫’,而是服在‘十诫’之下的决议。
“上帝启示这些就是让我们有合神心意的体制来保护信徒按真理敬拜上帝。那时候的耶路撒冷、哥林多等各城市中教会聚会点应该不少,但《圣经》说到耶路撒冷教会、哥林多教会都是单数,说明每一城市尽管堂点很多,但因都是一样的教义和体制,所以其实是在一个长老会治理下的教会。主耶稣绝不是把钥匙权给了教皇,也不是给了每一个平信徒,而是给了长老会会议,长老会体制能避免家长制的专制和公理制的混乱,能有效地保护教会的敬拜按真理进行。
“可到底什么是合乎真理的敬拜呢?17世纪时,清教徒集合了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一批神学家,用了3年时间,开了近1200次会议,殚精竭虑、激烈讨论、详细査考,才制定了《威斯敏斯德信条》、《威斯敏斯德大小要理问答》、《威斯敏斯德教会治理法规》、《威斯敏斯德敬拜指南》,给出了迄今为止最全面、最权威的解释,其持守的方向就是改革宗神学和长老制体制,真正把‘敬虔的生命’和‘纯正的教义’揉合在一起,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合乎真理的敬拜中,最关键的是什么?那就是:在主日敬拜中,只有上帝吩咐的才可以做,不是上帝没有禁止的都可以做。我们中国家庭教会指责‘三自’犯了耶罗波安使众民陷在罪里的那罪,也就是拜偶像和立凡民为祭司,但家庭教会自身呢?有没有以唯独上帝喜悦的方式敬拜主?有没有立凡民为祭司?保罗在《提摩太前书》第2章吩咐姊妹不可辖管弟兄和训诫式讲道,举出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上帝先创造弟兄后创造姊妹,二是姊妹先堕落,弟兄后堕落,这两个理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怎么能说只针对以弗所教会?
“举例来说,清教徒根据《圣经》,认定主日敬拜只能唱《诗篇》,不可使用乐器。因为上帝在《以弗所书》5:19和《歌罗西书》3:16吩咐了唱《诗篇》,清教徒神学家们殷勤查考多年,制定《威斯敏斯德信条》,认为根据希腊原文和七十士‘旧约’译本,那里的‘诗章、颂词、灵歌’都是指着《诗篇》。主耶稣和门徒最后晚餐时唱的是《诗篇》,而且是113-118首逾越节诗篇中的一首,而保罗那个时代在会堂只唱《诗篇》,保罗肯定不知道所谓古典圣诗和当代灵歌之类对经文的谬解。清教徒在主日敬拜时也拒绝使用乐器,因为‘新约’没有吩咐在敬拜中使用乐器,《哥林多前书》14:26-40即使在最详尽介绍敬拜事项时,也没提到乐器。不错,‘旧约’中有乐器,但那是在献祭时用的,为要盖住动物的哀鸣,清教徒常以《历代志下》29:18-30希西家王那次详细的敬拜描写来证明这一点。献祭时用乐器,献祭完了,只唱《诗篇》敬拜。《诗篇》提到唱新歌和用各种乐器,那是和献祭制度连在一起的,这已经成全在主耶稣基督身上。主日敬拜中唱《圣经》之外的歌,是从马吉安这个大异端开始的,而乐器在敬拜中开始使用是在主后700年。从实际效果看,人在《圣经》之外的歌有很多不合《圣经》,乐器是堕落的、不敬拜神的人发明的,很易迎合人放纵的情欲,把人带偏。我们需要跟随清教徒的脚踪,正本清源回到《圣经》,否则我们很可能是在凭私意敬拜,献上凡火。
“跟这么重要的事相比,其他的事都不怎么重要。甚至去不去参加洛桑会议,是不是非得在一个堂点敬拜,也不重要。我们家庭教会的敬拜神学若根本就不清楚,定位也不清楚,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我们的影响力又在哪里呢?汶川大地震时,我们家庭教会有‘井喷’式的热情,捐款很多,义工很多,但最后别人还评价说是‘乌烟瘴气、一般散沙’?外国人不懂中国教会,在那里盲目夸奖,情有可原,咱们自己可要警醒,要仰望主恩、扎根足下,好好建造。我抛砖引玉,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
他讲完了,大家愣在当场,每个人头上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没人鼓掌。
主持人赶快拿过一个无线话筒说:
“主内一家人,就应凭爱心说诚实话嘛。霍或弟兄发言很好,先不管对不对,至少引起了大家的思考。这样吧,作为主持人,我提议取消茶歇时间,给大家半小时时间提问,大家交流一下!”刚才回答过问题的弟兄抢过话筒,义正严词地说:
“我发现霍弟兄是极端加尔文主义者,我们家庭教会绝大多数都是‘圣经’派,反对任何宗派,1949年前的宗派给我们带来的混乱和祸害还少吗?你大肆批评中国家庭教会,是不是有点污蔑上帝作为的味道?你毕竟年轻,别刚念点加尔文的书,就骂这骂那。这样下去,咱们家庭教会的美好传统就被你们这些年轻人给断送了!”面对这样激烈的批评,霍或弟兄不慌不忙地对着桌子上的话筒说:
“谢谢您真诚发言。如果我是极端加尔文主义,那清教徒也是了?我不过是搬弄一点威斯敏斯德会议的内容而已。唐崇荣牧师早就说过,在哥林多教会,最可怕和最令人讨厌的就是那些自称是‘属基督的’这一派,他们言下之意,别人都不属基督,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宗派主义不好,但宗派是免不了的,我们有宗派,是为了‘和众圣徒一同明白基督的爱是何等长阔高深’,基督永远不会错,但宗派可能会错,承认自己的宗派,就是承认自己的师承和限制。就像我们尽管有无形教会的观念,但最终人必须在有形教会中聚会。宗派、传统和师承,使我们明白我们的教义是跟谁学的,就像保罗嘱咐提摩太那样。‘名师出高徒’,信仰也不例外。
“至于说到中国家庭教会的美好传统,我们当然应该继承,我觉得那是在‘敬虔的生命’这方面,这不也正是清教徒们强调的吗?但我们的老一辈们在神学建造上显然是不够的,不能苛求,因为他们在那个年代只要以敬虔的生命守住信仰就可以了,我们则不可以,我们需要起来‘为真道打那美好的仗’。这必须从建造合神心意的教会开始。《圣经》的主题是上帝的国,上帝国的体现就是教会,有形教会要在真道上合一,在敬拜上归正。”
听他发言提到洛桑会议,我很想听听他的看法。2010年10月洛桑会议在南非开普敦召开,中国100多名代表赴会受阻,未能到场。我举手提问:
“霍弟兄提到洛桑会议,不知你怎么看中国代表赴会受阻一事?”
他转向我这边,也是早有思考的样子,说:
“我们似乎把洛桑会议的作用和意义看得太高了,也把参加会议这事本身看得太重要了。2008年3月12日,在香港举行中国家庭教会赴洛桑大会咨询会时,我几乎是那次会议受邀代表中唯一一个对《洛桑宣言》和赴会事件提出异议者,差点成为众矢之的。但我当时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有着无法妥协的神学原因。合一若没有真理作为基础,这种合一是没有意义的。《洛桑宣言》的英文原文中,有着近乎先相信后重生的表述,违背了《圣经》中我们死在过犯罪恶中神让我们活过来的经文,此较仓促草就的宣言也高抬文化,忽略了罪对全人类和全部文化污染的事实,它根本不能成为新教联合事工的信约基础。
“而且,我知道洛桑会议的两位重要发起人都有严重的信仰问题,葛培理牧师晚年是一位普救论者。1997年6月1日,美国南加州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普救论者罗伯特•舒勒访问葛培理。葛培理说:‘从世界各地的基督教团体和基督教以外的团体。我认为每一位爱慕基督或认识基督的人,不论有意或无意,都是基督身体的成员。我也不相信在任何时间将会有一个伟大的,席卷全球的复兴使全人类转向基督。我认为雅各已回答了这问题,当他说,神对这个时代的旨意,乃要为自己的名呼召一群子民出来。这就是神今天在作的。他正在为自己名字的缘故,从世界呼召人们出来,无论来自伊斯兰世界、佛教世界或无信仰世界;他们都是基督身体的成员,因为他们都被神呼召了。他们可能不认识耶稣的名字,可是他们在心中知道,他们需要一些他们没有的东西,而他们转向他们唯一拥有的亮光,我相信他们是得救的,他们将在天堂里与我们在一起。’舒勒感到吃惊,请他的客人作个澄清:‘我听到你讲的,就是耶稣基督有可能进人人的心灵,人的灵魂与生命里,就算他们在黑暗中出生,从来没有接触到福音。这个讲法,是否正确解释刚才你所说的?’葛培理以肯定的语气回答说:‘是的。’至于斯托得,众所周知,他质疑地狱永火的真实性,他认为有些人死后会绝灭、消失。
“我不是不知道,中国家庭教会之所以看重洛桑会议,确有美好动机:追求普世教会的合一,让中国教会学着承担起宣教重任。我也为此求上帝保守会议的圆满和顺利,无论如何,基督的名能被传开总是好的。但我的忧虑在于:很多中国家庭教会的领袖,竟认为这是教会合一的标准模式。不要忘记:仅仅事工上的合作,很可能会牺牲真理原则。连外邦人都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所以,我们有必要回到《圣经》来看真合一。《圣经》中的合一首先是真理里面的合一,其次也非常重要,那就是教会体制的合一。美国托马斯•史密斯牧师的《教会治理问答》在这方面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看见,据托马斯•史密斯牧师解释,长老制体制是上帝借摩西设立,各地方将难以解决的重大争端提交上级长老会议,可以参见《申命记》17:8-12和《出埃及记》24:9,这种治理形式藉大卫传给教会,教会并非各自为政,而处于更高长老会议管理下,参见《诗篇》122:4-5,后来,这一制度由约沙法王重新确立,他在耶路撒冷设立会议,接受申诉,并宣判,参见《历代志下》19:8-11。而到了《新约》长老制式的合一,也有主明确的吩咐和启示。于是,《圣经》中合神心意的教会治理模式也便呈现如下:
第一、基督是教会唯一元首;
第二、教会治理应由被选举和按立的长老组成长老团来施行;
第三、教会治理应受区会和总会监督;
第四、教会治理应根据《圣经》的信仰准则和原则来施行;
第五、教会执事协助长老并开展慈惠事工等;
第六、 教义信仰和实践相同的地方堂会,应同心成为区会和总会,在真道上合一,也可开办神学院、医院、养老院和孤儿院等,并鼓励信徒办基督徒学校等。”
又有人举手,说:
“霍弟兄你好,我无法认同你对洛桑大会如此负面的看法。在这次参加会议的过程中,各地家庭教会的弟兄姊妹大力奉献支持,一些不相往来的教会也开始合一、合作,国内代表赴会受阻后,他们这么美好的生命见证震动了跟他们打交道的政府官员。先不管洛桑大会本身如何,至少给大家带来的影响是正面的,大家为义受逼迫的心志也是美好的。从果子就可以认出树来。你没有全面来看。”
霍或点点头,说
“我承认弟兄姊妹们可以有不同领受,不去的人不要说去的人,去的人也不要说不去的人,只要个人心意坚定,照着自己的信心和领受去行动就可以了。但确实有些决定要去的人没仔细看看《洛桑信约》,他们往往是已经决定去了,才为去找理由。而去的理由呢,一方面是与普世教会信徒交流,但也有要去展示一下家庭教会实力的意图,至少有些弟兄姊妹事后是这么对我说的。
“而且,有一些想去的人特别夸大了去的意义。很让我担心的就是这点:中国家庭教会领袖们中间弥漫着一种妄称神的名和自我“赋魅”的倾向。很多领袖,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负担、感觉,说成是从上帝而来的大家都应该这么做的感动、异象,动不动就拿上帝的旨意说事,个人的一些遭遇立刻就跟为义受逼迫划等号。要说在国内为义受逼迫,谁能比得上王明道他们?但老人家却认为自己坐牢是耶和华向他发怒。谁要对此稍微表达不同意见,就被扣上宗派主义、怯懦和不属灵的大帽子。这不仅成了一种事工策略,更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神学倾向。
“我在‘土豆网’看林慈信牧师的《启示论》课程视频,他提到古代教父们特别看重上帝的不动性、无名性和超越性,结果带来某种偏颇,但今天我们则走到另一个极端,教会把上帝的超验、神圣、沉默、不动性都统统给忽略了,常常陷人以经历、情绪来投射和揣度上帝的状况中。我常为此迫切祷告,求上帝责备我们,也让我们不犯任意妄为的罪。诗人祷告说:重大和测不透的事,我也不敢行。亲爱的弟兄姊妹,这不是怯弱,而是谨慎!”
看到还不断有人举手,主持人站起来,说:
“抱歉,半小时提问时间到了,为下边会议能正常进行,咱们这次交流只能到这为止,对这些话题感兴趣的,请私下再跟霍弟兄交流。其实,我们后边还会谈到。好的,我宣布:大家休息三分钟。”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交谈。
就在这时,我见一个弟兄跑进来,在主持人耳边说了些什么。主持人神色大变,立刻和几个人跑到角落商量什么事。我知道有事发生了。
果然,一小会儿,主持人就跑到台上说:
“请大家立刻把东西收拾好,回各自房间,待在房间打开电视后再说话。”
大家见惯不惊,二话不说,迅速清场,纷纷回宾馆房间。
我问了一下主持人我的房间号,敲门进去,没想到开门的是霍或弟兄。电视机大声在响。
我向他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赶紧把我拉进来,关上门,小声说:“听说刚才有弟兄在厕所听到两个便衣在谈话,谈话内容和我们会议有关
我说:
“咱们也没啥,不过就到这块儿说说话,又没老外在这,搞这么紧张干嘛?”
霍或说:
“兄弟,谁叫这里是‘首善之区’,毕竟也是全国各地百来号人。我看下午和明天的会也悬。”
我环顾了一下,说:
“恐怕这里说话也不安全,咱俩出去走走吧。”
霍或说:
“别急,等等看大会怎么安排。”
过了一会儿,就有弟兄来通过我们,让我们分散开到宾馆边上的公园去,去后,三两个人一个小组一起祷告。不要超过三个人,也不要聚在一块儿。
听从大会安排,我俩一先一后去了公园,找了块草坪,坐下来,睁着眼祷告,免得有人走近还不知道。
周围三三两两的,似隔非隔,似断非断,很多开会的人都找地方坐下来祷告,或一边散步一边祷告,一种庄严肃穆的神圣气氛就像一条无形纽带拴住了大家。
没人需要解释,也没人想要退场和离开,大家就这样把会场搬到了大地之上、蓝天之下。
我一生参加过不少会议,这是最难忘的一次。
所有争论都消失了,无声祷告如香的烟袭袭升起。
很感恩,我刚好能接着霍或弟兄的发言内容开始代祷。
我们一起为中国家庭教会代祷,为家庭教会能照山上的样式敬拜祷告,为上帝兴起工人建造圣殿,为教会在真道上合一祷告。
祷告着,祷告着,心里就有火烧起。
泪,从霍或弟兄脸颊落在草地。
一抬头,只见一群白鸽在蓝天飞翔,一圈圈,一圈又一圈,飞远了,又飞回来,仿佛对这一小块土地无比眷恋,不忍飞走。
泪眼迷蒙中,我仿佛看到,我们每个人也成了一只只白鸽,在天空飞翔,转眼就成了好大一群……
选自齐宏伟《歌手》一书孙晓龙整理 惠苇校对 小黑微编